第二十二章 寻踪觅迹-《川南侠隐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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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辜鸿铭说:“莫非我辜鸿铭说的话当真是放屁么?你就这样一走了之?”

    王兴会问:“你还要怎样?”

    辜鸿铭说:“我有言在先,等这里事情一了,便要替你两人完婚,莫不是我说的话还不算数了?”

    王兴会心头一凛,他好不容易和杨曦相遇,又蒙辜鸿铭这样做主,心中极大的高兴,只是眼见师门的仇敌和辜鸿铭杨曦的生父都有关联,这里仇怨刚解,怎么好立即就和仇人朋类的女儿谈婚论嫁?顿时觉得心中好生为难。

    辜鸿铭又道:“今天这事,我还必须讲清楚了,”他转头对着杨曦说,“曦儿,你可知道,林长民教授为何一再要你前来找我一起前来拜会南浦先生?你出生不久你父母都离开人世,你的性命都是南浦先生所救,关于你的身世,我也该向你说明了,来,来来,这位小兄弟,你也来,我和你们一一引见这里的几位叔叔伯伯。”

    辜鸿铭也不等王兴会说话,指着那个白胖老者说道:“这位是文道希文伯伯,”又指着高廋的老头说:“这位是陈三立陈伯伯,”指着敦厚老头说道:“这位是汪兆镛汪伯伯,还有这两位,分别是杨度伯伯、邓海山伯伯,”最后指着当中座椅那位体态宽大的老者说,这位是盛宣怀盛伯伯。”

    杨曦一一依言起身答礼。王兴会见辜鸿铭要说道杨曦生世,心中也突突地直跳,他当日在连天山后山和杨曦促膝长谈,杨曦对自己出生的事情常自闷闷不乐,王兴会感同身受,自然是关切之至,早就想知道杨曦过去的一切,当即不敢怠慢,也一一拱手回礼。

    卢德铭在罗霄山一带已经有些时日,这些人每一个人名字报出来,他无不是大吃一惊。原来文道希、陈三立、汪兆镛几位无一不是前清要人,并世豪杰,那位盛宣怀更是前清邮传大臣,眼前这座煤田矿务局的创立者,江南工业,涉及煤田采矿金属冶炼、军器织造、也大多由他一手创办。他转念一想,心说道:“是了,辜鸿铭本就是文坛稽叟,若不是这几位这样的身份,也不足和他称兄道弟朋友之交,那位杨度、邓海山虽然不如这几位名声显著,看来也绝不是泛泛之辈。”

    只听见辜鸿铭又指着几位老人说:“曦儿,我和你的父亲还有林长民教授、还有这几位叔叔伯伯,还有挂在墙上的这位已经过世的刘南浦先生刘伯伯,都是昔日的故交好友,你不可不知。”他缓慢地走向窗前,远眺群山,继续说道:“大约四十八年前,那一年我朝廷对匪都天京围困日久,据探子回报,城内粮草全无,早已经大乱,破城只在旦夕之间。当时负责总攻匪都的,是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,此人有曾铁桶之名,安庆一役,他围歼长毛军二十万精锐,当时兵峰正盛,实在是说得上一支劲旅。曾铁桶有心要仗此战成名,更是令人一路摇旗呐喊,高歌猛进。军中士卒,也都知道打破天京,在此一举,因此人人争先恐后,势不可挡,便是徽州、镇江一带的寻常百姓也纷纷应募同往,人人以攻金陵为志。我曾听人说道,金陵城中粮草虽无,但却有大量的金银财宝、黄金美女。两江一带的百姓,受到战乱的影响已经几十年,可谓过的都是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,命都悬在脖子上,哪里会去分什么谁对谁错,只是眼见长毛这次必败,因此便都要前来讨一个热闹,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瓜分到城中的一两块金银,其实他们倒不是心向着清廷,只不过所谓墙倒众人推罢了,当日要是清廷面临这样的局面,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,一样的要凑这个热闹。我和这几位伯伯,受到军中邀请,前往苏州,要亲眼见一见这座三千年古城重归治下,也便是这份凑热闹的心思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场战役,双方拉锯恶战了四十六天的战斗,南京城外遍地都是驰援的清军,大家便守在城外几里的地方,看着城头恶斗,兴致来了,便到城下去,胆子大的便爬上城去,胆子小的兜一圈又远远地歇着,大家就像无数的猫围住了一窝老鼠,不怕打不进城去,只怕城里的财物不够分,即便是偶尔听说有各地长毛回来驰援,大家也不担心,因为兵力太过于悬殊,都是还没有等来到城下就被打散。”

    “城中的长毛,倒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,无人肯轻易言降,当中惯有能征善战之辈, 双方开始死磕。雨花台血战,双方几乎动用了所有战法,地道、毒烟、洋枪队、火牛阵,决水、人海战、无所不用其极,双方死伤,尸骨如山,可谓极古今往来之恶战,就在相持不下的时候,一件意外却在军中蔓延开来。”

    “这件意外就是霍乱,当时我军中士卒突然感染霍乱,且传播途径十分迅速,不但两日,人人腹泻如注,手足疲软,眼见要功亏一篑,曾铁桶急得方寸大乱,这时候要是被长毛缓过劲来,无异于功亏一篑,得蒙南浦先生刚好在附近,他到城下查看,当机决断水源,掘地取水,并亲自带人在太湖边挖掘了草药,只三日便止住了霍乱流行,但士气终于不再向前几日那样疯涨。”

    “正当这眼看就要逆转之际,曾铁桶下令,攻破天京之后,任由士卒大抢三日。这一下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,所有士卒便嗷嗷叫着往上冲,转眼就爬上天京城头。攻入城去的士卒欢天喜地,将妇女糟蹋了个遍,各自掳劫了大量财帛,也不回营,就此告别官长,结伴还乡,曾国荃只得允许,但情势便不再受控制,士卒沿途抢劫,当时你的家庭在苏杭一带是大家族,你父亲就险些被劫杀,是南浦先生立即制止了抢劫的士卒,救了你父亲一命,你杨家两代血脉,便由此而来。”

    打破天京一役,其余几位老者都或参与或曾亲经其事,都是听得惊心动魄,五十年前的血战仿佛就在眼前。王兴会、卢德铭等人听了,都不禁热血澎湃。杨曦早就哭得梨花带雨,她几十年来不知道身世,这时候听了辜鸿铭转述,才知道这一节,当即便站起来致谢。

    辜鸿铭用手止住杨曦,示意他不要打断,叹了口气,竟转头向王兴会说:“我原想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,想不到他死后三十多年,还有人找上门来,我实在不愿意你为了这个事耿耿于怀就此和杨曦分道扬镳,今天在坐的几位,包括老朽在内我们都有些名头,我们都是南浦先生当日的故友,今日,今日我们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与你,请你务必听清楚了。”王兴会这才知道,辜鸿铭说杨曦的父亲以及打破南京一事,只是一个引子,看来主要是要向他说清楚刘南浦的身世了,当即微微一点头,打起精神来细听。

    只听辜鸿铭又叹息一声,说:“唉,南浦先生义薄云天,但可怜人刚易折,情深不寿,天妒英才,实在令人惋惜。我们先请浩来小兄弟大致介绍下你父亲。”

    屋角里转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,脸上稚气未脱,站起来对着辜鸿铭一拱手,说道:“是。”又朝厅内团团一揖,作了个四方礼,稍微停顿了一会,因见王兴会远来是客,并且是翻出这笔旧账的当事人,又朝他一拱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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